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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胡三八

2024-01-15 11:09 保山日報周向東

●他被譽為“傈僳舞王”。自2002年被云南省文化廳、云南省民委命名為“云南省民族民間舞蹈藝人”之后，他就帶著這群“喜歡唱歌跳舞的莊稼人”從高黎貢山腳下的芒寬一路彈著三弦跳到了央視舞臺，唱到了北京國際合唱節(jié)。他用三弦連接起一個民族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用“原生態(tài)”的聲音開啟了一場讀懂保山，共同見證一場民族文化美美與共的化蝶之旅。

聽見三弦響，心喜腳板癢。

伴隨著歡快熱烈的三弦琴響起，地處高黎貢山與怒山大峽谷中的芒寬彝族傣族鄉(xiāng)迎來了一年一度辭舊迎新的傈僳族闊時節(jié)。

剛健灑脫的舞姿配上歡快跳躍的曲調(diào)，只見67歲的胡三八帶領著身穿節(jié)日盛裝的傈僳鄉(xiāng)親踏歌而來，他們圍著熊熊燃燒的篝火，小伙子們一邊彈撥著三弦，一邊用腳踏響地面，姑娘們則穿插其間，隨著三弦的旋律繞圈而舞。跨年夜的芒寬民族廣場上，芒寬鄉(xiāng)22個少數(shù)民族兄弟姐妹手拉手齊聚同心圓圍圈“打歌”，萬人共同唱響“共產(chǎn)黨好，民族團結(jié)好，社會主義新時代好”，共同祝愿2024新的一年五谷豐登，國泰民安。

事隔20年，又見胡三八。他依然寶刀不老，精氣神十足，隨著三弦輕松活潑的旋律翩翩起舞。火光印照在他的臉龐上，打歌的快樂讓他笑成了一朵花。一瞬間，冬夜的寒意就被他燃燒的熱情融化，化為一簇簇盛放的煙火，照亮了一片夜空。

“什么是幸福?這就是幸福。”胡三八聲音洪亮地說。

“傈僳舞王”的變與不變

背靠高黎貢，面朝怒江水的芒寬四季常綠，花開不敗。這里不僅山雄水奇，富饒美麗，而且擁有22種能歌善舞的少數(shù)民族兄弟姐妹，在全鄉(xiāng)4.9萬人口中，少數(shù)民族人口占到了總?cè)丝?9%。他們熱情好客，真誠質(zhì)樸，勤勞善良。常人評價芒寬人：會說話就會唱歌，會走路就會跳舞。且早在2003年就被認定為“中國歌舞之鄉(xiāng)”。

正是在2003年，我首次采訪了胡三八。

那是夏季一個酷熱的傍晚，在高黎貢山上種植草果的胡三八帶著妻子和兩個兒女汗流浹背的趕回他們位于芒寬鄉(xiāng)西亞村山坡田的家中。那是一間簡陋的小平房。知道我們要看他跳三弦，本來一臉疲乏的胡三八即刻來了興致。他拿起祖?zhèn)鞯娜仪?，吆喝著一家人跳了起來。隨著三弦奏響，寨子里其他傈僳鄉(xiāng)親也加入進來，歌舞聲中，只見他們一個個神采飛揚，氣韻流暢，一天的農(nóng)作勞累早已拋到九霄云外。當天，讓我印象最為深刻的是胡三八首次表演他獨創(chuàng)的舞蹈《鴿子渡食》，該舞蹈利用人的腳、手、頭、下巴等部位，加上臉部豐富的表情，將鴿子孵化、照料、喂食小鴿子的動作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給人一種充滿情意的靈動感。這是胡三八長期觀察生活激發(fā)的靈感。他的舞姿干凈利落、表情瀟灑自如，自信流暢，動作剛?cè)嵯酀?、姿態(tài)飄逸靈活，感染力極強。

在那一刻，你會真切地感受到一個民族的自信和灑脫，在他們的歌聲中體會到他們對生活的熱愛和對家鄉(xiāng)的贊頌，并被來自他們口中的那一個個純凈的音符感動得熱淚盈眶。

胡三八帶領芒寬鄉(xiāng)傈僳族四聲部無伴奏合唱團遠赴北京參加《小崔說事》的春晚演出

之后，胡三八創(chuàng)編的《鴿子渡食》成為他的經(jīng)典節(jié)目，逢節(jié)必跳，歷久彌新，長演不衰，并多次獲得省市級獎項。2005年12月22日，胡三八受中央電視臺著名主持人崔永元的邀請，帶領芒寬鄉(xiāng)傈僳族四聲部無伴奏合唱團遠赴北京參加《小崔說事》的春晚演出，受到專家學者和全國人民的高度贊譽。在2006年，崔永元又非常熱心地將芒寬的傈僳族“原生態(tài)”四聲部合唱團推向中國國際合唱節(jié)，在北京他們斬獲特別獎，讓全世界的人們聽到了來自芒寬的天籟之音。

2005年是胡三八人生中難忘的一年。他通過種植草果和核桃，從“傈僳舞王”變成了“草果大王”。不僅蓋起了一幢三層樓的小洋樓，還成為村里的致富能人。但最讓他津津樂道的是竟然去了一趟中央電視臺為全國人民表演，他認為這才是人生大事，為家鄉(xiāng)爭了光添了彩。“有時候想想就像在做夢，早上還在地里摘香料煙，晚上就住進了北京的大酒店。那個床和沙發(fā)都太軟和了，反而不敢睡覺呢。”胡三八笑著回憶。在北京，他們還去天安門看了升旗儀式。“我們都感動得流下了眼淚，共產(chǎn)黨太偉大了。”胡三八激動地說。

光陰似箭。“20多年過去了，我們的生活是變得越來越好，不變的是傳承民族文化的初心依然堅定不移。”胡三八感慨。

“現(xiàn)在的任務是教娃娃們跳舞”

如今，胡三八已是四代同堂。他的曾孫已經(jīng)三歲了，一家人住在20年前蓋的那幢大房子里，其樂融融，和諧幸福。

他每天仍然喜歡在地里忙活。“我們芒寬這個地方好，一年四季都有你忙的。”2024年元旦這天，胡三八從地里摘了些無筋豆和冬早包谷來，讓我嘗個鮮。尤其讓我感動的是，他竟然很用心地將2006年11月25日我發(fā)表在人民日報海外版的《神秘的傈僳族“四聲部”》的文章復印件以及當年他與崔永元的合影掛在正屋最顯眼的位置。“我這是要提醒自己，要把傈僳族的民族文化傳承下去?，F(xiàn)在的任務就是教娃娃們跳舞。”胡三八認真地對我說。

2006年在北京參加中國國際合唱節(jié)

有傳承才有發(fā)展?？v觀胡三八的成長史,他之所以取得如此成就，皆來自老輩人的傳承。胡三八原名密三才，雖只有小學文化，但自幼愛唱愛跳，14歲就跟著父親和鄉(xiāng)親們學習傈僳族三弦舞，學習彈奏民間樂器，并逐漸掌握了三弦琴、四弦琴、笛子、口弦等民間樂器制作技藝。他懂傈僳文，學習并擅長傈僳族舞蹈和傈僳族民歌、傈僳族四弦琴彈奏，并逐漸成為當?shù)赜忻睦圩甯栉韫歉伞?/p>

在長期的藝術實踐中，他從父輩和鄉(xiāng)親們那里學會了“彈弦打跩”“無伴奏打跩”(一種生產(chǎn)性舞蹈)“肝哦跺”等幾十種傈僳族舞蹈套路，而且對傈僳族的《小歌調(diào)》《接親調(diào)》《愛情調(diào)》《蓋房調(diào)》《哭喪調(diào)》等各種民歌也掌握得十分熟練，堪稱傈僳族民間藝術家。

多年來,胡三八在當?shù)乩圩逦乃嚤硌蓐犂镆恢睋撝M織、傳授、編導、領舞表演的重任。在當?shù)?，胡三八既是一名多才多藝的演員，又是一名優(yōu)秀的舞蹈編導，還是一名德高望重的組織者和傳播者。

胡三八在繼承和傳播傳統(tǒng)的傈僳族民族民間音樂歌舞的同時，還十分注重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他非常善于將傈僳族傳統(tǒng)舞蹈動作美化和創(chuàng)編后搬上藝術舞臺。在音樂方面他也非常善于運用民間古老的曲調(diào)填上新詞來歌唱家鄉(xiāng)的新人新事新風貌。

從2000年開始至今，胡三八帶出的徒弟已有800多人，其中2005年他還收了一個來自美國紐約的“洋弟子”司徒。司徒在胡三八家住了一個多月，他白天和胡三八一家挖田種地、放牛喂豬，晩上跟胡師傅學習傈僳歌舞，有時司徒也教鄉(xiāng)親們跳跳“國際舞”(交誼舞)，不同文化習俗在傈僳村寨里的交融，讓胡三八家的小院充滿了笑聲。胡三八教了司徒十多套傈僳族舞蹈，期望能讓更多人通過中國民族民間傳統(tǒng)舞蹈藝術了解中國，愛上保山。因前幾年教出來的徒弟嫁人的嫁人，外出的外出，打工的打工，平時能攏起來的沒有幾個。所以，2013年，他又下了一番苦功夫，收了20名“徒孫”進行培養(yǎng)。

胡三八的“徒孫”年齡最大的13歲，最小的8歲，其中還有他自己的孫子和外孫女。因娃娃們?nèi)慷颊谏闲W，他只能利用晚上或星期六、星期天的時間給孩子們傳授舞蹈并學習三弦彈奏?；蛟S是因為傈僳族“只要說話就會唱歌，只要走路就會跳舞”的天性所在，這些孩子們不但喜歡學舞，而且學得還很認真，領悟得也很快。